１、花生地
一天天，⽇渐
败的花生地在山坡上睡了很久
秋天的下午
光安静⺟亲的花生地里，长満了大草
在这几亩荒败的土地里
一捆捆花生秧子，⾼⾼摞起
⺟亲一直低着头
在花生地里拔草
直到镰刀割破双手
⺟亲才失声痛哭
２、深秋的田野
秋天深了
风声响起
每一个深秋的黎明
我都要在田野里
秘密，挖一口井
深秋季节，河流⼲枯
受伤的老虎
要在井里喝⽔
天空的鸟群
要在井里，看见
自己的翅膀
路过的人们
要在井里洗净自己的脸
让自己空空
３、风吹过一片红薯地
风，从一片红薯地里
悄悄吹起
在地里打架的两个人
一个是⽗亲
一个是姐姐
红⾊的晚风
从他们的⾝旁吹过
他们的脚下的田埂上
落了些草叶
夜⾊慢慢降临
没有人再听见
姐姐菗泣的声音
４、香椿树已经倒下
香椿树已经倒下。
一群羊，走近
香椿树倒下的空地
啃了几口树叶
抬头叫了几声“咩咩”
那棵倒下的香椿树
叶子开始枯⻩
香椿树，依旧
树
朝南，树梢朝北默默躺在那里
没有声响
镇子里的木匠，拿来锯子
把这棵香椿树，截了两半
５、在暮⾊苍茫里洗手
傍晚的时候
我们来到河边
安静洗手
谈起农业的时候，有人
抱怨庄稼
他们用刚洗过的手
抓起一把泥土
大声说话
６、远处的杨树林
远处的杨树林里
青苔爬満石头
野葡萄独自开放
多么荒凉
三叔，从青海
牵来一匹骆驼
慢慢走过
九月的风刮过
杨树林沙沙作响
有一群人，在树林里
烧光了树叶
空手而归
７、村庄里有炊烟升起
村庄里升起的炊烟
是一群⽩鸽子
在天空煽动羽翅
炊烟经过头顶
我回头看见
⾝后的村庄里
几个猎人，挑着⻩鹿
采来菇蘑
月亮升起以后
村里的人们，开始杀鹿
子生火烧⽔孩子们早已睡
８、稻草垛
⺟亲还能堆草垛的，那一年
⽗亲去了兰州
⽗亲走后
⺟亲还在堆草垛
她站在草垛上
回头看了看
被⽗亲掏空的盐罐
从那以后
每个下雨的⻩昏
⺟亲都要打着灯笼
在草垛周围打桩
９、青口镇
今天我独坐麦芒
一头⺟兽，一脸
茫九月的村庄
夜草朗朗，月亮光光
秋天的故乡，打麦的女郞
⺟兽的羊场，禽畜兴旺
女郞的头发，伸得老长
多少牛车，犁过田川
多少⺟兽，一脸
茫青草⾼⾼，叶儿招招
哪些壮丁，耕地种粮
哪些女子，织布放羊
一垛稻⾕，摞成山冈
一只铜盆，叮当叮当
泥土多么芳香，酒窖多么光芒
多少岁月，多少店铺
多少年代久远的⾖腐坊
孩童放纸鸢，老人遛街巷
男丁造房舍，女子打粮忙
我的故乡，我的月光
笑声扬扬，拔菜宰羊
子走在北方的田埂上，丈夫牵牛把粮装多少安详的村庄，多少收割的⾼粱
生在青口镇，老在青口镇
10、芦苇
一只柴鸟
从芦苇
里，窜起柴鸟飞走以后
芦苇
里一天天荒凉
芦花开放的季节
镇子上的人们
从芦苇
里割走大捆的芦苇
⼊冬以后
他们要用芦苇篾子
裹起死去的孩子
11、青口河
深秋的青口河
一片苍茫
老人们，撑起
⽑竹筏子
划到河央中，打捞
淹死的⽔鸟
青口河一天天滥泛
河面一天天涨⾼
捕鱼的人们
⽩天闷在家里，等待
河⽔在⻩昏以后退去
夜晚的青口河
洒満星光
⽔面上
漾的⻩金不是星星
是河岸人们的眼睛
12、路过村庄附近的菜园
霜降前后
我路过村庄附近的菜园
这几亩没人料理的菜园
长势不再兴旺
⽩茫茫的菜地
尘土不再飞扬
这几亩菜园里
有⽩菜，还有土⾖
⽩菜叶子上，还有些以前的露珠
土⾖已被拔光
田垄上残留的，败腐的土⾖叶子
让我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悲伤
13、野菜花
今年秋天，村里的人们
常谈起青口河
常谈起青口河边的野菜
⺟亲说，野菜花开了
⽗亲还没回来
我说，野菜花开败了
⽗亲就会回来
从那以后
⺟亲每天到野菜地里浇⽔
每天都要，晾晒
⽗亲用过的棉被
野菜花枯败了的，这个冬天
⽗亲还没回来
我只能看见
⺟亲逐渐弯曲的脊背
和她満脸的泪⽔
2005。9。7晚
2006。6。26夜
2006。6。27
西原，西宁 Ｍ.ＵhｈＸs.Ｃｏ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