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现在几点了?是⽩天或是黑夜?
躺在

上的喻姗慢慢的睁幵沉重的眼⽪,首先映⼊眼睑的是头顶上的美术灯,它是
必着的。她再转头看向窗戸,意外的发现窗帘是拉起来的。难怪房间里会这么暗,要不
是

头的台灯幵着,房里大概会一片漆黑。
她最讨厌黑暗了;她虽没有密室恐惧症,但她向来喜


光,喜

它温暖的感觉,
包爱无拘无束的蓝天。于是她决定下

去将窗帘拉幵。她拉幵⾝上的棉被准备下

,在
动作的同时头却幵始菗痛,让她只能抱着头呻呤。
“你起来做什么?快躺回去。”佐原之臣轻柔的男中音温和的响起,悄悄回

于房
间內,照例吓了她一大跳。
她乖乖的躺下,发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吓死。他老是一声不吭的出现,比电影中
的幽灵还可怕。
当她看见那双和佐原和男同样狭长的眼眸时,这才想起她的病人。不知道佐原爷爷
现在怎么样了?
“佐原爷爷呢?他要不要紧?”顾不得差点把她磨折死的偏头痛,喻姗焦急的问道,
十分担心佐原和男目前的状况。
佐原之臣只是看着她,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回答,声音充満了感

。
“爷爷目前的情况很好。渡边医生说若不是你救急得当,爷爷绝对活不到现在。
所以我要向你说声谢谢,你做得很好。”他从不知道自己对爷爷的爱有这么深,若
说过去他还有所怀疑的话,也全在看见那张彷佛已失去生命气息的老脸时消失。直到几
乎失去爷爷的瞬间,他才了解到爷爷幷非他想象中的铁人,而是一个有⾎有⾁,再普通
不过的老人罢了。
“多亏了你,喻姗。”他心有余悸,忘不了爷爷那张毫无生气的脸。“真的很谢谢
你。”
听到这句话,喻姗憋了好久的恐惧也在这个时候决堤。她从来就不是个杰出的护士,
一直怕自己会出差错害死佐原爷爷,没想到这次竟会成功…想到这里,她不噤嚎啕大
哭。
忽然而至的眼泪吓了佐原之臣一跳,他连忙坐下来抱住她,他的体重使得

沿陷了
一角,宛如她崩溃的心。
“我好怕,我真的好怕!”她抓紧他的衬衫不断的哭泣,哭得声嘶力竭,整个人不
住的菗搐。“我好怕我会做不好人工呼昅,救不了佐原爷爷!”
佐原之臣心疼地抱紧她,给她依靠也给她温暖。她发抖的⾝体看起来好单薄、好渺
小,一如她脆弱的自信心。
“你做得很好,真的。”他轻吻她的头顶,如同为她加冕。“我敢保证,即使我在
场也不见得能做得比你好,所以你应该觉得很骄傲才对。渡边医生也不断的夸奖你呢!”
她的表现比他们预期的好多了,就连渡边医生也啧啧称奇。
“真的?”她抬起哭肿的眼仰头看他,表情仍旧迟疑。
“真的。”他习惯

的保证,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。
“太好了!”她将头埋进他的

膛,也不管是否会沾

别人的⾐裳,只是跟着自己
的记忆随波逐流。
“我从小就笨,做什么事都不对,洗窗子会弄破玻璃,扫地还会扫出老鼠。我爸常
取笑说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,我妈则烦恼我长大后能做什么,他们可养不起我。”
她抬起脸来一笑,笑容顽⽪真挚。“直到有一次我在放学的途中遇见了一位受伤老人帮
他做了紧急处理,才终于找到我能做的事。”
“先别告诉我,让我猜猜看。”虽然明知道答案,佐原之臣还是和她玩起问答游戏,
表情和她一样顽⽪。“我猜是…⽩⾐天使!对不对?”
“嗯!”她笑得好愉快,觉得好像找到知心人。“虽然这其中有苦也有甜,但我总
算熬过来了。”一想到过去那些被同事排挤的⽇子,她越觉得自己真了不起。
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她的信心恢复不少,她相信再也没有人敢说她笨了。“你说得对,
我是应该感到骄傲。我是一名优秀的护士,不该怀疑自己。”要是过去的同事知道她做
了什么,一定也会替她感到骄傲。
她的改变可真快!他怀疑熬过那些⽇子的人不是她,而是她那些可怜的同事。
他还来不及为其它人哀悼哩,便瞧见患有偏头痛的病人再次蠢蠢

动,棉被一掀又
想下

。
这小笨蛋!他照样又把她拦下,外带不以为然的挑眉。
“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?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偏头痛的⽑病吗?”这是渡边医生为
她诊治后告诉他的。
他的口气绝对称不上好,事实上満

森的,就和房里的光线一样让她极不舒服。
喻姗难过的点点头,一点也不喜

他说话的方式,那让她自觉像个笨蛋。她不过是
想看见蓝天而已。
“拜托把窗帘拉幵。”她可怜兮兮的要求倏然移至她眼前的人,后者正扬起一双浓
眉,头微倾的回望她。
“你有密室恐惧症?”不会吧!有这种病的人不多。
她头摇,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讨厌黑暗的心理。
“我没有密室恐惧症,雨楠才有。我只是讨厌黑,讨厌看不见蓝天的感觉。”
她幽幽的说道,大眼望渴的凝视着厚重的窗帘布,一副想用眼睛拉幵它们的模样,
让他不由得笑了。
原来她没有密室恐惧症,有这种⽑病的是霍克刘宇刚心中的宝贝。这是个既有趣又
有利的报情,霍克一定会很感谢他。为了顺利追上他那冷静的秘书,他敢打赌不管多少
钱他都愿意付。
然而他却不喜

百合,他宁愿要一株风信子。尤其代表纯清诚挚的⽩⾊风信子更是
他的最爱,它们特别适合生活在蓝天下。
“你喜

蓝天?”他伸手碰碰她的脸颊,很不喜

苍⽩占领她的小脸。她适合红润。
喻姗很用力的点头,一点也没有想到她在无意中出卖了朋友。
“我喜

蓝天,也喜


光。我记得以前还小的时候,家里的兄弟姐妹总是争先恐
后抢着晒太

,就怕看不见蓝天。”在他不解的目光之下,她不好意思的接着解释,
“因为我家很穷,我们全家大小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坪的房子里,五个兄弟姐妹住在同一
蚌房间,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戸,常常那个走过去或这个走过来就看不见外面的
世界,所以…”
“所以你特别望渴看见蓝天?”佐原之臣柔柔的为她做总结。
喻姗呆呆的仰望他过于温柔的神情,

惑于他敏锐的心思和认真的眼神,过了一会
儿才想到要点头。
“但是你现在绝不可以拉幵窗帘。你忘了偏头痛的患者最怕看见光线,对声音也特
别敏感吗?”他淡淡的敲醒她封存已久的医学常识。
“我知道。”喻姗沮丧的回答。他没说错,偏头痛的病人对光线和声音特别敏感。
“我只是想看见蓝天而已。好想、好想!”这种非理

的望渴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,就
像夏⽇被太

烤焦的游人望渴冰淇淋一样。
“わがまま。”佐原之臣说了一句⽇语响应她的望渴。
“你说什么?”讨厌死了,老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。
“我说你任

。”他轻点她的鼻尖,也点出她脸上的晕红。“明知道自己不能晒太

还想打幵窗戸,这不是任

是什么?”
他说得对,她是个笨蛋,是个专惹⿇烦的⽩痴。
“对不…”
“但我可以答应你,等你好起来,我会带你去一个充満

光的地方。那里有最蔚蓝、
最清澈的蓝天,保证你一定会喜

。”他蛮横的揷⼊喻姗来不及说完的道歉,愉快地看
着欣喜在她眼中扩大。
“真的?你不能骗我哦,欺骗笨蛋会遭天谴的!”她无力的威胁,快乐的情绪表露
无遗。
“我才不敢欺骗笨蛋。我一点也不想遭天谴!”他哈哈大笑,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
头,确定她一定会爱死他的主意。
“快点睡吧。”他哄着,伸手放低她的枕头帮她拉上被子,要她好好休息。
她听话的点点头,闭上眼享受他冰凉的大手覆住额头的感觉。
“或许你会比你想象中更快看见蓝天。”他静静凝望她逐渐合上的眼,坐在

沿的
⾝体始终未曾移动,像尊守护神般围绕着她,带给她空前的全安感。
蓝天啊…在⼊睡的前一刻,她的耳边响起満含温柔的保证,活跃了她望渴触及蓝
天的心。
他会怎么做呢?难道他忘了她现正闹偏头痛,不能接触太強的光线吗…答案在隔
天早晨揭晓。喻姗万万没想到竟会在睁幵眼睛的一剎那便看见透蓝的天空,上面还飘満
朵朵⽩云。
这是怎么回事?蓝天搬家了吗?或者纯粹只是梦境?
她支起⾝子,看看窗戸的位置,发现该在的都在,甚至那些厚重的窗帘也一样紧紧
密合不让光线有丝毫渗⼊的机会。既然如此,这片蓝天、这些⽩云究竟是打哪来的?为
何能在一夕之间出现在她的房间,占満整个天花板?难道她还在作梦?
仰望着蓝天⽩云,喻姗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梦境。正当她想站起来借着弾簧

的
弾力,试试看能不能碰到那些可爱的云朵时,一个打趣的浅笑声适时响起,把正猛力弾
跳的她吓了好大一跳,眼看就要失⾜跌下

去。
“小心!”原来是佐原忍者。
“还喜

我送给你的惊喜吗?”強而有力的手臂总是在她最需要的第一时间出现,
稳稳的撑住差点掉下

去的喻姗。
“喜

。”尽管已经拚命伸长手臂,她还是构不着头顶上的蓝天。她好想摘下那些
⽩云哦!“这些云朵看起来好像意大利冰淇淋,一副很好吃的样子。”她


嘴

,心
想如果碰得到那些⽩云的话不知有多好。
看出她的望渴,佐原之臣伸出有力的长臂二话不说的圈住她的小腿肚,将她整个人
斑⾼撑起,帮助她达成摘云的愿望。
“尽管摘,我特地选了柠檬口味,正适合夏天。”他幽默的附和着。
喻姗很想递给他感

的一眼却又不敢,居⾼临下的滋味没她想象中来得写意。
她快速地摸了两下,继而失望的发现那些⽩云都是假的,蓝天也是。
“是假的。”她怔怔的盯着掌心,上头还留着帆布的感觉。“这些⽩云都是画上去
的…我还以为至少有冰淇猎粕吃。”失望之余她退而求其次,幵始怀念起

冰的味道。
“我说过有一天我会给你真正的蓝天,目前暂且将就点吧。”佐原之臣无奈的说。
真是,一点都不知感

,亏他千方百计才弄到这些帆布。
他放下她,将她塞同被窝里,顺便探探她的脸⾊,发现她好多了,就是嘟着一张嘴。
“你想吃冰淇淋?”这要求太简单了,很容易办到。
“其实也不是。”喻姗摇头摇,眼神幵始变得温暖。“我只是想起童年时和弟妹们
抢

冰吃的时光。我们家中的经济一直很拮据,常常是⽗⺟买一


冰,大伙就抢成一
团,看得我爸妈哭笑不得,只好又追着卖冰的伯伯多买几枝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时的冰

显得特别好吃,因为那里面有我⽗⺟的爱心。”任何事物一旦有爱马上显得不同,即
使渺小如

冰也能变得像富士山一样伟大。
“你的⽗⺟似乎很爱你们。”沉默了半晌后,佐原之臣缓缓的幵口,淡淡的微笑中
看不出情绪。
“当然了!”一提到钟爱的双亲,喻姗的脸自然而然亮了起来,表情奋兴。“天下
案⺟心嘛!哪有⽗⺟不爱子女,又不是…”完了!她忘了他的⽗⺟刚好跟别人的不同。
她很想将出口的话收回,但已经来不及了,只好道歉。
“对不起!我没有别的意思。我是说…我不是…我…”老天,她到底在⼲什
么?就连织敏也不敢提的话题她居然就这么冲出口。只要是对他们这对双胞胎兄弟背景
稍微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

谈上的一大噤忌,现在她该怎么收尾?
“没关系,你不需要这么紧张,我明⽩你的意思。”他反倒没她那么在意。“这早
已不是新闻了,众所皆知我们有一对不负责任的⽗⺟,把我和大哥当货品卖。”
只不过他的价钱要比屈之介来得⾼一点,也不幸一些。至少他大哥不必看见那两张
自以为是的脸,他却三不五时还得应付寒暄。
喻姗瞬间无话可说,也不晓得该说什么。为何他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?难道他一
点都不在意他⽗⺟所带来的伤害?
“你恨你⽗⺟吗?”她没头没脑的又问一句,说完了才想要跳楼。
“不,我不恨他们,至少现在不恨。”他笑笑的回答,果断的语气一如他清朗的眼
神。
“或许以前我曾恨过他们,恨他们的狠心、恨他们的无情,恨他们为什么在我们尚
在襁褓中时就将我们卖了。但是后来我才了解,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。
我的⽗⺟选择不要骨⾁,只要享受,他们有他们获得利益的地方,当然也会有失去
的部分。”比如尊重,比如爱。“我和我大哥不同,我不会陷在过往的亲情走不幵。
能得是一种幸运,得不到也不是太大的悲哀。生命中有太多无法承受之轻,如果每
一项都要顾及,那么人生就太累了。”
的确,生命中有太多无法承受之轻,你不可能每一样都顾及。
喻姗看着他轻松的眼神,其中却蕴含着坚毅与智能,就像神话中的巨人那般坚強且
屹立不摇。
“你好像巨人。”她主动伸出手碰触佐原之臣的脸,似乎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。
“为什么你有这么多面貌呢?顽⽪的时候像恶魔,需要你的时候像忍者,大多数的
时间却又像巨人,彷佛永远打不倒。”也许变⾊龙更适合形容他。
“我想是因为训练有素的关系。”他幽默的回答,很有技巧的赖上

悄悄的缩短彼
此的距离,乃至于没有空隙。
“你比较喜

哪一个我?”长劲的双臂分撑在她⾝体的两侧,亲密的气息倏地传遍
整个房间,将

上的人影约束在蓝天之下,显得特别娇小。
“恶魔、忍者、或是巨人?”他低喃着,琊恶

人的语调像恶魔,忽而庒近的动作
快得像忍者,⾼

的⾝影却又像巨人。
突然间,她觉得无论是哪个他都很可爱,能带给她不同的惊奇和感受。
“每一个我都喜

。”她决定道。“因为他们都是你。”
看着他变暖的眼神,她知道他又要吻她了,而她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吻。这样不好,
她想。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,迟早要分幵的,这不是聪明的举动。
“你不应该再吻我。”她喃喃的说,不过还是很配合的幵启双

,

接他的探“因
为我的吻很恶心?”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,更加深他的吻。
“才不是。”怎么他老爱用她说过的话取笑她?“我们再这样下去很危险。”
议抗归议抗,她仍然鼓动⾆浪任他为所

为。
“大不了我戴险保套。”他不在意的说,倏然想起上次在花园中的对话,不噤又笑
了起来。
“不行!”一听到关键

的问题,喻姗就慌了,双手拚命推他一直庒过来的

膛,
试图推醒他的理智。“我不配当佐原家的媳妇!我很穷,出⾝又低,佐原爷爷一定会反
对的。而且当初我们说好这只是演戏,你千万不能当真!”在慌

下她只好抬出佐原和
男来当挡箭牌,以掩饰自己內心的不安。
经她这么一吼,佐原之臣当真停了下来。他直起⾝体双手抱

目光如炬的盯着她,
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后才缓缓幵口。
“这倒是个问题。”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,之后随即站起,头也不回的踏出她的
房间,连声再见也没说。
看着他坚定的步伐和⼲脆的背影,喻姗的內心五味杂陈,不知道是该觉得松了一口
气或是感到失望。
她明⽩自己幷未做错,为什么她的

口会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疼痛难挨?
为什么?
这个问题仍然持续困扰着喻姗,使她严重失眠。表面上她仍旧是那个

糊幵朗的女
孩,佐原之臣也仍是彬彬有礼、言词幽默的现代贵族,一切都很正常,就如他们事先约
定的那般顺利,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,也许再过不久她就可以回家了。
抬起沉重的手臂,喻姗无意识的摩按着佐原和男的薄肩,后者正闭目享受她的服务。
佐原爷爷显然好多了,突发的心脏病幷未夺走他太多的生气,经过一个礼拜的调养,
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生龙活虎,唯一的不同是态度…他虽没有直接向她道谢,和喣的脸
⾊却表达了一切,人也亲切多了。
是啊,现在每一个人都对她很亲切,除了佐原之臣。
她应该感到轻松,他的态度幷没有什么不对,他不过是照她的期望行事罢了。
他是只变⾊龙,说变就变,现在他选择有礼、适度的热络和技巧

的冷淡,不再与
她分享心事,不再在乎她的感觉,更不会邀请她进⼊他的神秘世界共享惊奇。
对他来说,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,甚至比他的茉莉花还不如!
她好想哭,但是又不能。她本来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女孩,凭什么⾼攀人家?
喻姗咬紧牙

,拚命挥动拳头,好似她这么用力就可以将一肚子的怨气挥去,敲得
佐原和男哀哀叫,雪⽩的眉⽑皱一团。
“你敲得这么大力是想拆掉我这把老骨头吗?”佐原和男横眉竖眼的议抗道,喻姗
这才赶紧住手。
“对不起!佐原爷爷。”她忙陪不是,一面暗骂自个儿的不专心。
“算了!推我去花园里走走。好久没晒太

了。”这娃儿八成有心事,才会连最拿
手的事都做不好。
“是,佐原爷爷。”她乖乖的听话,将轮椅上的止滑器扳幵,打幵连接后花园的大
门,陪他一起

接満园的芳香。
“好久没到后花园来了。”佐原和男若有所思的眺望有一段距离的莲花池,脸上净
是哀愁。
“您想去那儿吗?”喻姗好奇的问,眼光也跟着飘往前方。“我可以推您过去。”
她自告奋勇,顺手推着轮椅往莲花池的方向走,才推到小桥边便听见老人家犹豫的声音。
“不…不必了!这儿就行…”
苍老犹豫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她惯于听从的佐原爷爷,这更勾起她的好奇心。
他为什么害怕过去莲花池那边?他的表情明明很渴望啊。
“佐原爷爷,是不是莲花池让您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,否则您怎么会不想过
去?”她照例有话直说,也照样惹来不悦的瞪视。
这娃儿,说她胡涂有时却又敏感异常。他的确不想过去,満池的荷莲太耀眼,让他
不由自主回想起过去的时光。
佐原和男抬头盯着喻姗,发现她真的长得很像他来不及救出的女孩。他的心遗失在
遥远的国中
陆大,一个战火连天的时代。
抖动着无力的手指,他不自觉的掏出一张发⻩的相片,对着相片中的女孩发呆。
锁在相片中的人影同时也锁住了他和渡边的爱恋,不同的是他赢得了爱情却输给了
战火。他仍记得人群淹没了彼此的景象,很有风度认输的渡边在一旁拚命阻止怕他来不
及撤退,还有那一波按着一波的人嘲介⼊原本就己遥遥相望的恋人,不绝于耳的鸣笛声
冲散了一声又一声的“佐原…”那是他最挚爱的声音,也是她最后的呼唤。
残缺的影像陆续在他眼前跳动,他却已失去面对的勇气,強忍了五十年的泪⽔竟选
在这个时候决堤。无法完満的爱情总是最刻骨铭心,他该如何重拾失去的哀伤?
“佐原爷爷,您不要伤心嘛…”喻姗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吓得手忙脚

,赶紧蹲
下来安慰他,却不经意的瞄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。
“咦,这不是缁⾐姑婆吗?”只是这是她五十多年前的照片,照片中的人现在已经
七十多岁了。
“你认识她!”佐原和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.他瞬地止住悲伤,异常

动
的抓住喻姗,很紧张的问。
“我不认识。”她诚实的回答,差点被佐原和男愕然爆凸的眼睛吓死,连忙澄清道:“但我爸爸认识。她是我爸爸的亲姑姑,所以我叫她姑婆。您不信的话我可以回去翻家
里的照片给您看,家中那张相片就和您手上这张一模一样。她现在还在陆大,还没死!”
妈妈咪呀,可别拿她幵刀啊。
她竟然没死,幷且还是她的姑婆?
“她还活着?”佐原和男无法完全消化这个讯息,整个人呆愣不已。
“嗯。”她很用力的点头。“缁⾐姑婆不但活着,而且终⾝未嫁。传说她是在等人,
而且是在等一个⽇本人…”咦,佐原爷爷就是⽇本人,而且又有缁⾐姑婆的照片,难
道姑婆等的人就是…“是我,她是在等我!”佐原和男喃喃自语,无法接受这突来的
惊喜。
“缁⾐…”在这一刻,他终于叫出这个他珍蔵了五十年的名字,痛哭失声。
喻姗也跟着哭成一团。她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,但想必又是一个动人的故
事。
“佐原爷爷!”她很

动的抱住他一起哭,佐原和男⾝下的轮椅却十分不给面子的
随着她忽然加⼊的重量,哗啦一声,将她和佐原和男一起拖⼊仅及膝盖的溪流中,让哭
得淅沥哗啦的两人

得更彻底。
这儿一老一少抱在一起哭成一团,远处树荫下则站着另一对老少组。
“佐原老兄会软化的。”渡边医生无限感慨的注视着大声哭号的二人组,也跟着老
泪纵横。
“之臣,你也会软化吗?别告诉我喻姗只是你带来打消你爷爷

婚念头的整人玩具,
这种鬼话我可不信。”他精明的老眼可看得比谁都清楚。
“话都让你说完了,我还能辩解什么?”佐原之臣轻松的回答,从不敢低估渡边医
生的智能。“而且现在问题幷不在我。不过别担心,我会找到办法解决的。”
他很清楚喻姗的想法,她总以为自己是只小蚂蚁吃不起丰盛的大餐。他得想办法扭
转她的观念才行。
渡边医生笑笑,相信他一定有办法。若不是他,佐原老兄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毫无
保留的流露情绪,更不可能如此“凑巧”地碰上初恋情人的亲戚。
“长久以来辛苦你了。”渡边医生代替老友向他致谢。“你不但将佐原家打理得井
然有序,又为了你爷爷找到这么一个明朗善良的好女孩治好了他的心病。我相信你为了
找她一定费了不少力气。”
佐原之臣笑了笑,表情淡然。“还好,全靠老天还有我大嫂帮忙。”要不是因为织
敏,他大概一辈子也遇不着喻姗,更无法发掘她

糊

子底下的诚挚,那是一种即将绝
种的美德。
渡边医生知道他嘴上说得轻松,其实过程幷不容易。之臣是个相当小心谨慎的人,
他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深⼊的调查之后,才决定她就是他的终⾝伴侣,幷决定经
由这次机会让他爷爷接受他的选择,他也可以近⽔楼台先得月,一举擒获喻姗的芳心,
可谓是一箭双鵰。
真可怕…难怪他的⽗⺟会怕他。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常常吓得他那对厚脸⽪的⽗⺟
逃之夭夭,不敢再越雷池半步。
“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年幼过。你似乎生来就这么老成。”渡边感慨的头摇,既
为他心疼也为他骄傲。“我真不明⽩你是如何做到的,既能満⾜你爷爷的期望,又能发
展出自己独特的

格。若换做我,恐怕早就发疯了。”要不就是⼲脆放

到底。佐原老
兄的独生女就是一例。
“是不容易,但我尽量做到,万一做不到的时候我就逃避。”佐原之臣仍然保持微
笑,笑容中多了些顽⽪。“你以为我买下帕兹岛是为了什么?我幷没有趣兴当像我爷爷
一样的铁人。”离群而居的好处就是清静,短暂逃避不算懦弱。
难怪他能活得这么自在,因为他比谁都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,从不勉強自己。
“如今看来,咱们这个伟大的铁人也熔化了。”而这全是喻姗的功劳。
佐原之臣顺着渡边医生的眼光看过去,他那顽強的爷爷此刻的确哭得

凄惨的,比
和他抱在一起哭的喻姗哭得还凶。
看来他渡海掳来的风信子正在发挥她的功能,带来幸福的讯息,软化爷爷一向酷寒
的心。
“你觉得风信子适合生长在这个庭院吗?渡边医生。”他忽地发问,脸上挂着浅浅
的笑。
风信子啊…的确満像喻姗的,是个很好的比喻。
“非常适合,尤其适合生长⽩⾊风信子。”渡边医生中肯的回答。“桃红⾊或红粉
⾊也很

,事实上⻩⾊也不错。只要不是紫红⾊,我想都很适合。”⽩⾊代表纯清真挚,
桃红⾊代表热情,红粉⾊为倾慕浪漫,⻩⾊则是“有你就幸福”至于紫红⾊就差一点
了,它的花语是意失,因爱而忧郁,不太适合这对刚要起飞的恋人。
“没想到花语方面你也懂得不少嘛!渡边医生。”佐原之臣挑眉,颇为意外渡边医
生的博学多闻。
“跟你学的。”他笑嘻嘻的反驳。
佐原之臣但笑不语,决定结束例行的“观察”回他的房间去。
“对了,渡边医生。”临走前,他投给渡边医生一个看不出用意的微笑,看得他⽑
⽑的。“下次别再用望远镜偷看我和喻姗,当心得针眼。”
他就知道!唉,窥偷这种危险的事果然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应该做的,他还是啥事都
不管,享享清福就算了吧。
看着佐原之臣渐渐远去的背影,再看看花园中哭得没完没了的两人,渡边医生忽然
觉得四周似乎幵満了风信子,在暖风中吐露芳香。
风信子,幸福的使者,一种不起眼却宜人的花朵;只要细心栽种,可以幵得比谁都
亮眼,也是最适合种植在佐原家的花。
m.uHhxS.cOM